在我⼩⼀上學期開學不久，⼆姊不幸於校園體育場跌倒⽽離世。由於⺠間習俗的傳統，奶奶說在外往⽣的姊姊，不能帶回家。
相隔幾個⽉後的某⼀下午，爺爺在家中離我們⽽去，沒想到當天晚上，奶奶竟也放下⼀切，跟著爺爺⼀起走了…..
家中開始籌辦喪事，長輩們「守靈」的場景，使當年年紀還⼩的我們，心裡感到恐怖和害怕。
已出嫁的姑姑們接續回來，依循⺠間習俗，從三合院外的⾨⼝⼀路哭跪進入靈堂。當時幼⼩無知的我，走到姑姑⾯前把她拉起，告訴她不要哭了。在安慰她的當下，我立刻被家長拉走，並告誡我：「這是姑姑們⼀定要做的事，別去打擾。」
我從⼩時候開始，⽗⺟每遇到不如意的事，都會跟隨⺠間信仰習俗，或找靈通師傅來化解。這樣的⽣長環境長大，讓我知悉⺠間信仰習俗與⽣活的種種，但是我對此做法沒有太⼤共鳴，還時常因觀點與家⼈想法不同，引發風波。
年紀稍長，我進入了法⿎⼭開始學佛，了解到許多⼈常把⺠間習俗與佛教混為一談。
大約兩年前，我回家看到許久未⾒的⽗親，發現他的神態與過往不⼤⼀樣，⼼想或許他的時⽇不久了….令我想到我們家庭的宗教信仰多元——媽媽是信奉⺠間信仰，姊姊沒有信仰任何宗教，而哥哥⼀家都是基督徒——若⾯臨⽗⺟親的告別，該如何處理的問題。
我內⼼開始發願，要為⽗親辦⼀場佛事，並使媽媽對佛法產⽣新的認知，也發願⾃⼰能有更多餘⼒為寺院多出⼀點⼼，時間能配合就儘量去當義⼯、助念或參與慰問關懷。時間就樣過去，這⼀天在毫無防備下來臨…..
⽗⺟親⼀如往常來台中看醫⽣，然後來我家中住幾天，或隔天搭火⾞回家。他們清晨出⾨前，我還聽到⽗親精神飽滿的聲⾳，但是到了⾞站後不久，⺟親便來電說：「你爸⼈不舒服，我叫他先不要回⽃六，但他說想回去，可是我看他⼀直抓著胸⼝，我怕在⾞上會出事。」
我即時開⾞過去，接爸爸去醫院檢查。爸爸上⾞時，看起來好了些，但偶爾連坐穩的⼒氣都使不上。
到了急診室，護理師為爸爸安上⼼電圖檢查裝置，我靜靜看著曲線變化，⼼想，⼼跳怎麼這麼薄弱？很想問護理師時，護理師很快的⼜重新測試⼀次，迅速的列印數據，快步跑出去，⼼想，不太妙，靜默著，⽽媽媽在旁講著：「沒有⼼跳！」
很快的，多位護理師跑過來，在他們拆下⼼電儀器，準備把床移⾄急診⼿術房時，我忍不住問：「想請問剛才的數據是表⽰…..」其中⼀位護理師快速回答：「⼼肌梗塞，醫⽣會再過來說明！」
經過⼀番急救，急診醫⽣開出了病危通知，並向我們說明：「我們還在找哪裡阻塞，已通知⼼臟科醫師前來，等會會再送到⼼導管室由⼼臟科醫師去搶救及疏通。」⾎管疏通⼿術開始後，我在家庭群組裡發佈訊息，告知所有家⼈，爸爸（阿公）⼼肌梗塞正在急救的。
這時，媽媽說昨⽇在來我家的路上，爸爸說了⼀句：「以後我不跟妳來台中看醫⽣了。」為了不讓媽媽⼼情低落下去，我笑笑說，這句話以後可以讓你提起很久很久。媽媽笑了笑，⼜接著說：「如果救起來變植物⼈，就不要救了。」
在⼼導管室前等待時，接到了禪坐會蔡家瑞會長的關懷電話，內⼼充滿感恩與被祝福的⼒量，更有信⼼護法龍天會護佑，爸爸會度過這難關。
不久後，醫⽣出來照會我們，解說⼼臟超⾳波從阻塞到救治疏通後的變化，並提醒後續要持續吃⾎栓溶解劑。若再發⽣，可能就是腦中風，要特別留意，現在爸爸還要再轉加護病房觀察。
進入加護病房後，爸爸張⼤眼睛看著每⼀位，但內⼼有憂愁感。我上前寫字，告訴他病情，為何腳被綁起來，如何配合醫⽣跟護理師等等事項。
爸爸看完回答我，「原來是⼼臟問題，腳不能舉來，會⼤量出⾎，我知道了。」 爸爸接著跟我們訴說醫師診療的場景，「剛才醫⽣、護⼠在⼿術時，叫我不要動，但那時候我很痛，我受不了了。」沒想到此話剛剛落下，⽗親的眼睛突然轉了⼆三圈，倒吸⼀⼝氣後，⾃然閉上，儀器開始嗶嗶做響，我呼叫護理師，⽽我們被請到了⼀旁…..
在病房外⾯，我知道爸爸已走了，並在群裡請家⼈做好⼼理準備。醫⽣搶救⼗五分鐘後，出來說，不管是進⾏ＣＰＲ或電擊，也打了強⼼針，⼼跳還是⼀直沒有反應。
看著姊姊在⼀旁不知所措，媽媽⼼中開始準備爸爸要離開了，但不發⼀語，當下我直接告知醫⽣，「我們能接受爸爸的⼈⽣圓滿，沒關係。」醫⽣：「因為現在腦部缺氧也比較久了，如果強打蛋⽩質也不⼀定能救回；若真的⼼跳有跳動，也只是植物⼈。ＣＰＲ或電擊最長以卅分鐘為限，會再努⼒看看，若不⾏，我就宣告。」再經過了⼀番努⼒搶救後，醫⽣最終還是宣告了⽗親的死亡。
姊姊說：「如果當時不寫那麼多字，不讓爸爸講那麼多話，也許就沒事了。」 我跟她說：「應該換個⾓度想，他不受這⾊⾝的痛苦、不沾粘，說放就放，爸爸走得很灑脫。」
現在回憶起來，我看似瀟灑，然⽽親⼈走時，哀痛必無法避免。⼈⽣無常，總有離去的時候，萬事萬物皆是如此。
感謝在⽗親在經過⼈⽣必走的這段旅程中，虎尾辦事處的的召委與哥哥，為⽗親即刻啟動了助念團，以及禪坐會蔡家瑞會長的關懷，感謝所有前來助念與關懷的蓮友，你們的幫忙不僅僅是為⽗親助念⽽已，因為有你們，我們才能擁有如此堅強的依靠。 感恩爸爸讓我們依著機緣學習，帶著最⼤的祝福成就他的⼈⽣⼤事，也安慰媽媽失去另⼀半的⼼靈。相信這是⽗親最想看到的⼀面。
圖／施伊庭
文／曾淳萓
